第二百零四章 固守令居(六)-《凉州辞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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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即使是这些往日中粗鲁莽撞的军汉,在这悠扬中透着苍凉的音调下也保持着难得的缄默。虽然他们不通音律,然而自竹哨中传来的这些音调,听在他们耳中,便是对那些已长眠的袍泽无言的追思,以及对他们这些生者的宽慰。

    李延炤也在这悠扬苍凉的曲调之中追忆起了自己的前世。不知在那个时空中的自己亲人是否安好?不知流落在这个乱世之中的自己,是否还有一天能再与他们相见?也许穿越千年的岁月,于自己所言是一场无法言说的灾厄。但在这样的世道中,任何人都没有太多的选择。

    一曲终了,李延炤亦是满眼热泪。他抬头望着这些追随自己堕入孤城死地的伤兵们,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受。他放开竹哨,跪地向着这些忠心耿耿的士卒们磕了三个头,声音哽咽道:“李某不察,令大伙身陷孤城,实是愧为一军将首。若事有转机,我等得以脱困,李某必不负同城死战的袍泽之谊……”

    李延炤话音未落,一旁那名值守伍长已赶忙上前,与另一名士卒一起将李延炤架了起来,语调中带着浓重的惶恐与不安:“李司马这是何故?我等……担待不起啊……”

    一时间,院中不少伤员亦是起身,跪倒在草席或是胡床上,向李延炤叩首道:“司马不可!我等担待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李延炤挣开架着自己的两名伍长与士卒,用手背揩了揩泪水,环视四周道:“此处皆忠勇卫国之士,如何担待不起?李某虽也为一介寒伧武人,却也明得事理。只是为将者不察,令大伙身陷孤城死地,内心难安!”

    “万望大伙好生养伤,切勿自弃。诸位的家人,可都还在等着大伙回去……”

    语毕,李延炤只见院中不少士卒,都默默地用衣袖揩着眼泪。有些从军不久的辅兵,已是悄然抽泣起来。工坊中一时哀声遍地,闻者无不动容。

    “李司马!小人有个请求不知当不当讲……”正当工坊院中这些伤员各自抽泣垂泪之时,李延炤却听到一旁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。他循声望去,却不知是谁人发问。只得张口应道:“诸位皆是李某袍泽兄弟,但有所请,尽管开口。李某但凡做得到,一定不予推辞……”

    “请李司马将方才吹奏的那首曲子,再奏一遍吧……”

    李延炤在一片肃静中,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发问的士卒。看上去年纪轻轻,顶多不过二十一二的样子。面孔仍是稚嫩,只是眼神中却有了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深沉。

    “好,既然大伙想听,我就连词带曲再唱一遍。”李延炤抬眼环视四周,伤兵们皆是一副期待模样。他清了清嗓子,略一思索,一曲《寒衣调》已是冲口而出。

    月光稀,是谁捣寒衣。望天涯,想君思故里。

    一夜落雪未满,北风急。千里迢迢一心相系。

    荣华梦,塞上吹羌笛。战非罪,烽火烧几季?

    今夜关山雪满,北风急,千里迢迢兮心相系。

    是今生相伴,或来世再惜。为何你总不懂这谜题。

    到蓦然回首,才默然长记,天涯路,只影向谁依?

    知卿心,千里寄寒衣。若功成,冠翎归故里。

    今夜边声迢递,频传急。血染黄沙魂归止兮。

    月光斜,今夕似何夕。雪花飞,问归未有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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